■ 本期轮值毒叔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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■谭飞&汪海林■
谭飞:欢迎海林，我跟海林我们老关注剧本在一个戏中的分量。我今天看到秦海璐有一段谈表演的话，她说，演员有时候应该尝试站在编剧的视角思考表演。因为很多演员不能够站在一个客观的角度，他看剧本或者塑造人物，老想着有利于演员自身形象的。但是编剧是最客观的，因为编剧不可能因为要突出某个演员，或者因为这个演员我熟，就顺着演员写剧本。好的编剧都觉得这个戏好、戏顺，我要这个演员演。你怎么看秦海璐的这个观点？
汪海林:所以她是一个好演员，因为她比别的演员多了一个意识。因为她在角色的理解上，她的维度会不一样，她会很清楚自己在一个影视作品中自己的位置。很多演员可能不是很清楚，自己在一个作品中的位置。这是一个批评的话，演员会站在一个局部的立场上，只看到自己那么一点。但是实际上我们工作中接触到很多演员，他其实有意识地提醒自己不要局限在一个局部，但是见真章的时候他还是本能地会这样做。
谭飞:这可能就是人性的一个盲点。演员自身也想克服，我得客观点，因为戏好看了我才能出得来，要不然全戏份给了我，如果是难看的话，我们成了最大的替罪羊了。但是他一到实操的时候，他可能又不自觉地说你得多写点我，把这个戏的弧光放在我身上。
汪海林:有一个女演员，我们戏里面有一个游泳的戏，她就坚决不演。
谭飞:为什么呢？
汪海林:不知道，我们觉得她也很美。
谭飞:她是不想穿泳装？
汪海林:可是后来我们在另一个戏里面，她有比穿泳装还要暴露的戏。
谭飞:那就不是为了怕性感。
汪海林:她肯定是非创作上的原因，所以有的时候会有很多非创作的想法。我有一次跟段奕宏聊天，我说，你有没有对某些戏特别排斥不想演，比如让你演一个变态杀人犯，但是会影响到你的形象接广告。他就特别惊讶，他说，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？他从来想都没想过这个问题。他说，角色要求我变态，又不是我变态，那是角色在变态，但是有很多演员是担心这个问题。后来我了解广告商在商业上、商务上，对我们演员还是影响蛮大的。有些广告商会说，你可以演反派，但你不能演反派里面的变态。
谭飞:你不能违背人类的底线，如果违背了，那可能你的形象会引得大家骂街。
汪海林:但是我们的作品里经常就有违背人类底线的角色。
谭飞:冯远征老师的《不要和陌生人说话》。
汪海林:我看吴昱翰演的《我经过风暴》就特别好，他特别变态，就是特别不正常，就很好。
谭飞:斯文败类那个劲儿。
汪海林:所以我呼吁公安机关查一查他，他不像演的。如果是有了那么多杂念以后，这个演员是不可能演得好的。
谭飞:海林，你说的是商务的介入导致了演员的一种老是想东想西的念头。我还是有另一个思路，演员说我把这个留给大导演。比如张艺谋要求我这样，我觉得可以。好，这导演很新或者我觉得这个导演档次还不够，我就不行。
汪海林:他没有信任度，那这也就是说明他有杂念了，他在创作上有杂念。我们写剧本，我们不能见人下菜碟，说谁演我就这么写，他要是不演，我就不这么写。我们剧本都是给最伟大的演员准备的，那你找了一个特别不咋地的演员，那是制片方的问题、导演的问题，但是我们编剧创作不能打折扣。那么演员其实也是这样的，你要假设你的导演、整个的团队就是最好的。为什么梁家辉拍很多烂片大家也能记得他？因为他在烂片里他不烂。
谭飞:他永远保持自己的专业水平。
汪海林:说明他专注。作为一个演员，专注很重要。
谭飞:我们有一次聊过一个乱象，现在演员演恋爱戏都不敢接吻了，或者说不愿意。但是在大导演的戏中，他就觉得谈恋爱就得亲热。这种复杂的小念头，是不是特别麻烦的一个事？
汪海林:这就是不合格的演员。其实我们现在好多推崇的一些演员，甚至他自己不以为耻。我觉得在一个恋爱戏里面拒绝接吻，实际上是违反职业道德，所以这些事情是不专业的表现，
你要么就别干演员了。
谭飞:那么编剧他是最客观的，如果按原本剧本去演应该是最好的效果。但现在实操中，50%以上的大演员可能都带着随身的编剧，临场飞页或者导演随时在变。你觉得这个背后到底是什么原因？没办法去控制它，改变不了这个趋势。
汪海林:是明星的话语权过大造成的，过大以后其实明星压力也很大，他对自己的整体形象会有很多顾虑。我认为也是明星对创作团队不信任造成的，我这还不够出彩，他也是希望通过这个戏呈现更好的自己。但恰恰他没有故事的创作能力，他有表演能力。
谭飞:他没有宏观和大局的能力。
汪海林:他没有创作一个完整的人物的能力，你说哪个大编剧会愿意给他做这样的执行者呢？那么他就找一些年轻的、刚入行的或者他认为比较听话、能够执行他意志的创作者。这种创作者会对演员的意志进行亦步亦趋地落实。他是没有灵魂的写作者，这样的人的能力是不行的，他不可能完成你的任务。所以演员他做的这个事情，实际上是比较愚蠢的，你对原来的剧作有意见，你应该找原作者沟通。他有的时候害怕面对大编剧，他怕说不过。他觉得大编剧不会听他的，他又想实现他的目的，所以他就会偷偷地找人来改他的戏，那么制片方又包庇他，制片方在这种情况下是无奈。
谭飞:制片方都不能得罪嘛。
汪海林:因为你指着他卖。
谭飞:你得保他。
汪海林:你不指着那大编剧卖了，所以这个就是我们的机制的问题。制片方也很可怜，他请了个大编剧花了好多钱，最后他要用一个很廉价的剧本取代原来的花了很多钱的剧本。
谭飞:而且这个过程还不敢告诉大编剧，还偷偷地藏着掖着。
汪海林:大编剧的钱一分钱也不敢少给。
谭飞:他其实亏本了，亏大了。
汪海林:他还麻烦，增加拍摄周期，增加成本。
谭飞:但是在你的观察和经验中有没有出现过，改的剧本全局反而更好，不能说完全没有吧。
汪海林:个别情况下是有的，你单场戏有可能改得更好，有些是原来剧本出现了问题，但不是说某一个演员单独找来一个编剧只改他的戏。
谭飞:因为那个逻辑本身就不对。
汪海林:这个机制很难有，因为你做剧本医生去救场，就是出现大问题了。这个剧本有大问题要去改，这是正常的现象，我也做过很多次这种“救火”的事。但是一般是由制片人出面来解决这个问题，而不是由一个演员自己解决他自己的问题。
谭飞:他难免是不客观，而且难免夹带私货。
汪海林:而且我一直觉得，好的演员应该自己看剧本。现在有很多演员是找一个团队在看剧本，那你为什么要做演员？你自己不爱看剧本？还是看剧本对你来说是很疲劳的事情，对你构成压力了？还是你自己没有判断力，你自己看不出一个剧本好坏？
谭飞:这应该是基本工作的要求。
汪海林:你不爱看剧本，你为什么要做演员？我见过几个演员很爱看剧本。听说哪有一个好剧本，想方设法地看，他不演都行，他对这个事感兴趣。
谭飞:眼睛就亮了，而且还帮助人出主意。
汪海林:真正的演员，像孙红雷、陈建斌、陈道明都是这样的。所以他们成为了好的演员，那不爱看剧本的演员，我真的理解不了。
谭飞:其实我们反对的是两种演员，一个是不爱看剧本，第二个是要把剧本过于引向有利于自己方向的演员。
汪海林:当然，演员就是应该踏踏实实把自己该做的事做了，自己选择上哪个戏、不上哪个戏，自己把那些戏的剧本都看了。因为我看了剧本，这个角色我喜欢，我自己做的判断，把事情都交给经纪人、交给团队的风气不好。
谭飞:所以还是那句老话，戏比天大，戏比你个体的成败更大。
汪海林:是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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